陸醒醒不太確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記得快跑到終點的時候, 好像有人從後面撞她一下, 還拉她胳膊。她當時重心不穩、失去平衡, 整個人啪嘰摔在地上, 接著還沒反應過來就眼前一黑……

膝蓋疼, 手疼。這是恢覆意識並回憶起之前在體育場發生的那些之後, 陸醒醒腦海裏的第二個想法。她沒有覺得特別累，倒是有一種剛剛睡醒一覺的恍惚。

睜開眼，陸醒醒偏頭先看見陸雲深和封綺羅

身下一張病床，周圍拉起簾子擋住光, 四下裏安靜——

她明白過來自己突然變成病號，這會兒應該是在學校醫務室。

封綺羅比陸雲深更快湊到陸醒醒面前，關心她：“有沒有頭暈？有沒有惡心？”

“沒有……我怎麽倒下了？”

“看來是真的沒事。”見她說話利索，封綺羅拍拍胸口放下心，“沒事就好，說來話長，不過這才多會時間，你就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陸醒醒看一看封綺羅，又看一看陸雲深，認為得慢慢說。躺著總覺得別扭, 她想起身, 覺察到她意圖的陸雲深上前一步，首先是扶她坐起身, 而後細心在她背後墊個枕頭讓她靠。

“你膝蓋和手掌有點擦傷, 校醫已經幫你消過毒上過藥了。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要說, 比如頭疼、頭暈之類的。或者現在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陸雲深話還沒有說完，校醫室外面突然響起一陣吵吵嚷嚷的動靜。他一時間朝門口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男生氣沖沖揪著一個腦袋低垂的小姑娘從外面進來。

看清楚那張臉，封綺羅冷笑：“喲，還好意思來呢。”

高長林偏頭看著那個女生，惡狠狠的一句：“快和陸醒醒道歉！”

這段時間同專業一直在一起上課，陸醒醒很快認出來這個和高長林一起出現的女生是隔壁班的柳玲芳。她們上午分在同一組，一起參加八百米的比賽。

柳玲芳低著頭，不看房間裏的人。

她囁喏道：“陸醒醒，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你不是故意的？”封綺羅聽到柳玲芳的話，話更不客氣，“我手機視頻拍得清清楚楚，你不是故意的那誰是故意的？可能是陸醒醒故意跑你前面吧。”

柳玲芳頭壓得更低，一張臉都漲紅了。

她試圖辯解，低聲下氣：“我真的是不小心……對不起……”

“不到黃河不死心？要不要把我拍下來的視頻給你看看？”封綺羅服氣，“我以為白蓮花都是夏天開，沒想到秋天也能見得到，難道你塑料大棚裏長的？”

“我也看到你伸手去拽別人，能叫不小心嗎？”

高長林跟著封綺羅質疑，柳玲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表情很不好看。

雖然回想起來確實懷疑有人故意拽她、撞她，但只是猜測懷疑和有其他人明明白白說出來是這麽一回事的感覺完全不同。

陸醒醒不太明白，假如是真的，柳玲芳為什麽這麽做？

校運會是學院和學院之間積分比賽，她們誰拿第一或者第二，區別很大？

何況她們不過才第一組，後面兩組估計厲害得多。

“如果你不希望事情上報學院，至少現在，好好解釋清楚。”陸雲深對噤聲的柳玲芳說，“你不說實話、不征求原諒，等上報學院，事情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上報學院之後會怎麽樣，陸雲深沒有解釋，柳玲芳也不是想不到。

她的比賽成績已經被取消了，再往上面去，多半是通報批評甚至記過處分。

可是憑什麽？

陸醒醒明明什麽事都沒有，為什麽還要揪著她不放？

陸雲深都這麽說，陸醒醒基本相信了封綺羅和高長林的說辭。柳玲芳的樣子看起來太難堪，陸醒醒試圖和她溝通：“柳玲芳，你……”

“是，我是故意拽了你、撞了你，那又怎樣？”柳玲芳擡起頭，大約心有委屈，一雙眼睛紅紅的，“我不就想拿個前八嗎？我有什麽錯？”

“我才不懂你為什麽連這個都要爭！你拿不拿第一對你有什麽影響？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別人為了幾百塊錢有多辛苦、要付出多少的努力！”

她幾乎瞬間怒氣值爆棚，瞪著封綺羅，“還有你們，別太欺負人！”

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吼得一屋子人一楞一楞的。

柳玲芳哭著跑了出去。

屋裏安靜片刻，陸醒醒是最懵逼的那一個。

“我天！這學校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人？這人叫什麽名字來著？”

封綺羅恨不得擼袖子幹架，陸醒醒拉一拉她的胳膊：“你拍的視頻給我看看。”

柳玲芳從校醫室出來就在走廊碰到了迎面走過來的劉檬。

她慌忙抹淚，別開臉準備快步越過去。

意料之外的劉檬拉住她胳膊，十分關切問：“玲芳，怎麽了？”

知道劉檬上課喜歡和陸醒醒坐一塊，多半和那些人一樣，柳玲芳不想理。

“玲芳，我正想找你呢。”劉檬不讓柳玲芳抽回手，反而拉著她，“是不是因為比賽那事傷心？我知道他們都誤會你了，你別太難過啊，至少還有我相信你。”

“都快十二點了，你吃飯沒有？”

柳玲芳懷疑劉檬在騙她，卻仍亦步亦趨被劉檬牽著走。

劉檬回頭看著柳玲芳笑一笑，“今天食堂有鐵板牛柳和土豆雞塊，正適合你這種比完賽的補一補。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走，我請你吃飯！”

柳玲芳仍舊戒備：“你幹嘛？你不是和陸醒醒關系好？”

“誰說我和她關系好了？”劉檬反問。

柳玲芳抿唇，沒有解釋。

劉檬笑：“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但沒必要搞僵關系啊，畢竟四年一起上課。”

“真的，其實我覺得她人不壞是不壞，可是有點驕縱有點傲，感覺不怎麽喜歡和我們一起玩。”劉檬說，“她和封綺羅好，封綺羅家也特別有錢。”

“你不覺得她們這種有錢人家出來的，都多少那樣嗎？”

柳玲芳嘀咕：“那樣是哪樣？”

“不尊重人也不理解人。高長林多喜歡陸醒醒啊，她對人家那麽冷淡。那個封綺羅說話經常不客氣，感覺特別沒素質，根本不像有錢家庭出來的。”

柳玲芳想起封綺羅對她的態度，很認同劉檬的這番話。

“不說她們。我們還是趕緊去食堂吧。去晚了什麽好菜都被別人搶光了。”

柳玲芳點點頭，和劉檬一起離開。

校醫室裏，陸醒醒看完封綺羅用手機拍下來的視頻。

“拿到名次還有獎金？”

想起柳玲芳的話，陸醒醒突然好奇。

“同學，重點難道是獎金嗎？”封綺羅氣得掐一把她的臉，“現在是你沒事，要真有什麽事，她負得起這個責任嗎？公平競爭這麽輸不起，你又不欠她！”

“她的比賽成績還在？”

“怎麽可能在？她自己惡意犯規，肯定要取消。”

“正規比賽這種程度的犯規，處罰也就是取消比賽成績吧。”

“她根本不認錯。”封綺羅覺得陸醒醒脾氣太好，“萬一下次又想欺負你呢？”

陸醒醒好笑：“我哪有那麽好欺負啊。”

“現在不就是？不信你問問你哥，還有高長林。”

封綺羅口中的“你哥”，讓高長林一怔，迅速看向陸雲深。暗暗猜了半天，他也沒有猜到這是陸醒醒的哥哥……他清一清嗓子，“醒醒，我覺得你太善良了。”

高長林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深情款款。

仿佛被迫吞下三斤豬油、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陸醒醒：“……”

她不要臉的決定讓陸雲深這個哥哥背一回鍋。

“哥，真會上報學院？”

陸雲深情緒穩定、語氣平靜：“現在應該已經報上去了。”

陸醒醒：“……？”

“讓她好好解釋是為了減輕處罰。如果她道歉誠懇，你願意原諒她，可以找時間去和老師說說情，至少不會變得太嚴重。”陸雲深好心的幫陸醒醒解惑。

她沒道理去幫柳玲芳說情，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她也無法決定。

所以，陸醒醒想，她其實管不上。

除去膝蓋和手掌的擦傷之外沒有任何不舒服，從校醫室出來，吃過午飯，陸雲深送陸醒醒和封綺羅回宿舍。高長林一直沒有離開，跟在他們身邊。

封綺羅扶著陸醒醒走進宿舍樓。

陸雲深目送她們進去，收回視線又看向旁邊的人，問：“你叫高長林？”

“對，是我。”

高長林應聲，陸雲深又說：“你也覺得我妹妹很善良是吧？”

“當然！”

高長林笑一笑，自覺滿意的補充一句：“就是太善良了，讓人心疼。”

陸雲深面色不改：“既然你知道她這個人心軟，不會說重話，那你平常就應該多註意自己的言行，要有分寸。別老做一些讓人覺得糟心的事，給別人添麻煩。”

突遭暴擊。

天降一頓教訓還是來自陸雲深，高長林臉上的笑凝滯住。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丟下這句話，陸雲深功德圓滿般先一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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